現(xiàn)在,我的母親踏著厚厚的沙層,步履蹣跚,史蒂夫攙著母親的胳膊,使她能夠走穩(wěn)。馬克面向大海,陷入了深思,一任浪花拍打他的腳面。喬和我發(fā)現(xiàn)一個碉堡的遺跡,它虎視眈眈地俯瞰著海灘,我倆朝那座碉堡走去。當年,日本人在這座島上建立了750多個碉堡和永備發(fā)射點:用鋼筋加固的圓形水泥建筑,經受得住大炮輪番轟炸。現(xiàn)在間或可以看到被炸壞的殘壁,發(fā)白的顏色,就像動物的骨骼一樣。它們被摧毀已有半個世紀了。這些碉堡雖猶在,但是當年防御這個小島、龜縮在這些碉堡里的日軍已全部被殲滅了。守島的日軍雖然都意識到他們注定要失敗,但他們仍然負隅頑抗。他們的使命就是在自己的死期到來之前盡可能多地殺掉“入侵者”。喬和我鉆進一個拱形的水泥碉堡。我們看到機關槍仍然突出在射擊孔外,槍管變彎了——大概是向美國兵射擊時槍管過熱所致。我們擠了進去。碉堡里面隔成兩間,除了從狹窄的射擊孔透進來一縷光線外,碉堡里面是黑咕隆咚的:它的外間用以射擊,里間儲存補給品,人還可以鉆進去以躲避轟炸。喬和我在這個悶罐似的碉堡里弓著腰,我開始從據(jù)守碉堡的日本兵的角度來想象一下當年的情景:躲在這個碉堡中,他可以肆意地運用火力制造恐怖,但是他們自己也一定感覺驚懼;他們是一些被圍困的殺手,他們知道自己也會死在那里——某個視死如歸的年輕的美國海軍陸戰(zhàn)隊隊員設法躲過敵人機槍的掃射,用噴火器對準碉堡的射擊孔噴出了灼熱的火焰……當年,蜷伏在這座碉堡里的日本兵,眼看著美國軍艦密密層層地逼近海岸,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?他們思忖自己還能茍活幾天,幾個小時?他們在被美軍殺死之前,能否完成上司交給的消滅十個敵人的任務?當年,作為一個美軍士兵,冒著敵人的炮火沖鋒,又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情形?我想到自己在二十多歲的時候,整天和日本人打交道。當時我在東京上大學,我除了讀書就是吃壽司。但是,當年在血腥的硫黃島上,美軍士兵沒有別的選擇:要么是殺敵,要么是被殺。我們開始登山了。P9-10